“哥,你答应回家拿红薯粑,为何不回家呢?难道还要妈送给你?”
远在桂林的妹妹回到老家看望妈后,昨天,又来到衡阳看望我。此时我才想起半月前妈的来电,要我回家拿红薯粑,我“嗯”地答应着,随地挂了电话。可第二天偏巧来了客户,我不想放弃即将到手的生意,终究没去成。
听着妹这番话,仿佛听到某种隐喻,穿过岁月,看到妈那日夜操劳清瘦的身影……
1979年,正是勒紧裤带过日子时期,我在衡南一中读高中。有次星期天的上午,我正在课桌上做作业,突然间一个熟识声音响在我耳畔,抬头一看,是妈妈。她那苍老许多的脸上堆满了笑意,一双粗糙的手里拎着一袋红薯粑,不知事的我只说了一句:“你也真是的!”然后继续埋头做作业。妈妈把红薯粑塞到课桌下面,攥着我的手,仍然痴痴地看着我,在我耳畔轻轻地说:“听老师的话,妈走了。”
妈走了,那炽热的太阳挂在半空,照着妈清瘦的身影,渐行渐远…… 后来我才知道,妈从同学口中得知学校放假是不开餐的,怕我饿着,那天清早步行50多里山路赶到学校。红薯粑是妈晚上赶着做的,而这红薯也是先年冬天储藏在床下地窖里留着做红薯种子的红薯!
地窖,是在集体制挣工分时期诞生的。在那非常时期,是不准搞自留地,一经发现,就会受到批斗。可我家人口多,月月超支,每到月底时,常常无米下锅,爸妈便想到了种蔬菜来接济。可偷偷摸摸在荒野地种的蔬菜放在家里会被人发现,妈便想到了在家床下挖地窖。每当夜深人静时,爸妈才能一铲一锄地挖,因土地坚如石头,挖坏了四把锄头才挖好。晚上又偷偷摸摸地把自种的蔬菜扛回地窖。那时妈种的最多的是红薯。
那时,家里口粮常常靠藏在地窖里的红薯来接济。那年,我弟考取兰州大学,妈决定由我护送弟上学,开学前的一天,因家里太苦了,实在拿不出路上生活费,此时妈想到了地窖里的红薯。晚上,她做了许多红薯粑。上车时。车窗外的妈妈的泪水在眶内打转:“到学挍后安心读书,记得来信啊……”车慢慢移动了,霎时,妈的眼泪终于爆发了,啪哒啪哒往下掉……
在那三天两晚的火车上,是浓浓的母爱红薯粑在漫长的路上,伴随着我们一路远行。可能妈觉得亏欠了我们,后来她总是每隔一段时间,总能变着法子来做好吃的让我们开心。懵懂无知的我,无法明白妈妈的艰辛,更无法细品妈妈对儿女深深的爱,反而认为妈妈的日子太过琐碎、太唠叨……
妹妹把头发抹向后面,露出一脸凝重,接着说:“那天妈是拄着拐杖翻过两座山,来到后生家打的电话;第二天你没来,妈怕老鼠吃,又怕变味,妈就藏在床下地窖里,又过了几天,当妈再次拿出来时,终究被老鼠吃掉了,是老妈忘记盖地窖的盖子了!”
我这个不孝儿子,早已泪流满面:老妈真的老了,为了我们,那时常常吃的是水煮红薯和红米饭。早已习惯了睁开眼就劳作,如同一把雨伞,风里来雨里去,历经风吹雨打。昔日挺拔的脊梁,如今被日子压弯了;曾经乌黑的秀发早已被岁月洗白了;那洋溢着青春的瓜子脸,也早已沟壑纵横沧桑满满。曾经的妈妈陪我数星星追月亮、看日出看朝霞满天,今天的我也要好好陪妈妈坐地铁赶高铁、看夕阳看鱼舟唱晚。
不管儿女在何方,妈总是牵挂于心里。那藏在地窖里的哪是红薯,分明是藏在妈心中那份对儿女深深的母爱!
世界上唯有母爱是最纯洁的无私的,如果我们不去感触它,就无法知道它有多深多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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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贺楚建
编辑: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