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音符

罗  文

“揭盖取宝”，湖南省衡南县宝盖镇弥足珍贵的名气在广袤的地图上日渐清晰地律动着自己生命的底色。那些散落在这片丰厚土地上的山水、建筑、人物、文化一如醒目的符号蕴含着沉静与深邃，承载历史、刻录时光、见证繁华。

新城岩洞

沿316省道往江西上行方向在路标指向新城村的乡道进入，抬头仰望，植被最为茂盛的山峰就是新城岩洞的所在地。沿着密集的乔灌木相间的小路向山腰爬行，约摸10多分钟的攀爬路程，新城岩洞赫然呈现眼前，巨大的洞口，给人一种强烈的震撼，有如一只啸天虎仰啸长天张开的大嘴。整块青石生猛地分开，坚韧的棱角在岁月的风吹雨打中丝毫没有磨平，就连传说中神牛从这里升天踏踩出来的脚印依旧是那么清晰。从洞口进入便是一个能容纳数百人栖息的大厅，阳光可以均匀地朗照，雨水却不能随意进入，不得不为大自然的神奇称赞。

继续前行，进入一条狭长的走廊，幽幽的风从岩洞深处吹来，裹挟着凌厉与低吟，未知的前行总是充满恐惧与颤栗，钟乳石冰冷的水滴不期而至又给人带来几许莫名的后怕。抬头，黑漆漆的岩穹在灯光的印照下闪着寒光。摸索着向前进入一个圆柱形的小厅，参差的钟乳石犹如道道灯柱向下垂射，尽管过道里有些寒意，这里却出奇的暖和，颇有点从春寒步入初夏的感觉。相传，当年日本鬼子途径宝盖行走江西，曾在新城村烧杀掳掠，很多的平民躲进这里避难，日本兵进入过道时因冷风凄厉，便不敢冒然进入，许多人至此逃过一劫，新城岩洞终究算得上是一个福洞。

再往里面走，分出两条岔道来，左边的是上行，越往里走越高，走到最后就见一个口杯大小的洞眼，里面隐隐可闻水流湍急或惊涛拍岸，有人说这里连接阴河，有探险爱好者从这里放入一只标上记号的鸭子，数天后鸭子在上游的河中出现。右边是下行，越走越低，犹如下楼梯一般，走到最里面又是一个数尺见方的小厅，岩壁四周刻了许多文字，有人拓了下来，说是这些文字记录一位皇裔高僧看破朝廷纷争在这里面壁念功，然而这只是传说，也有人质疑为增其噱头而故弄玄虚。但新城风水上好在当地还是首屈一指，这方水土已经孕育出一个副市长、一个副县长及两个市级银行行长，至于正科级的局长和富甲一方身价千万家产的老板可以数出十多位，其密度之大，在一个人口不足千人的村庄应该算是一个奇迹。

岩洞下面有一股泉水长流不断，当地许多长寿老人据说都是饮用此水。于是，当地百姓把她命名为“长寿泉”。这些众说纷芸的故事和现实生活中许多的成功事例不谋而合，在这片宁静的村庄散发着岁月的陈香吸引着千里之外的游人纷至沓来，而当地人则在一片片赞誉中享受着世人的欣羡与瞩目。

小泉祠堂

“小大千峰回头顾祖，泉流九曲对面朝宗”。这幅精致的楹联诗意地把小泉祠堂前后左右美丽的自然风光巧妙地嵌入其中。

小泉祠堂座落在小泉村，距宝盖镇约5公里。说起这个祠堂，或许现在看来，她是那么平常，只是一个罗姓（当地大姓）的宗祠。然而，这里却辉煌了很长一段时间。据《衡阳市公路志》记载，衡炎古道（衡州至炎帝陵“御祭古道”的简称）就从祠堂门口延伸至安仁、炎陵。史书有云，从唐代以来便有皇帝诏命官员祭祀炎帝陵的“御祭”制度。古代御祭官多从京城至衡州府，曾有多少官员经此道长途跋涉5天5夜至炎帝陵祭祀，不得而知。

如今，岁月的潮汐早已淹没历史的足迹，年代久远已无从考究，祖辈口传居多的还是唐代，凡从祠堂前面经过的文官必须下轿，武官必须下马，而后越传越神的是，有皇帝巡游过小泉后，因其建筑华丽，堪比皇宫，皇帝盛怒，御令拆降三尺。遥想当年，声名显赫自然不在话下，单说祠堂前面的桥所有的青砖，传说是与赵州桥的砖产于同一个地方，建桥的手艺都是修筑长城的工匠单传的衣砵传人。整座桥梁没有一丝水泥，全是整块的青石并用糯米石灰浆砌筑而成，桥洞的跨体是典型的唐宋风格，全桥雕饰精美，一笔一划行云流水，这样的工艺唯有朝廷的大师才配有如此精湛的技艺，桥的两头现存原省级衙门才可高配的石鼓、石狮、石柱……前些年，还有人从河床里捞出一些唐代字样的钱币，有人推测这是当年祭祀河神用的钱币。这些年由于河道淤积，河床不断变高，年年大水，都淹没到了桥面，然而，无论洪水如何肆掠，这座历经百年甚至年代更为久远的桥梁依然承受着风雨的侵蚀与洗礼，静静矗立，见证着岁月的沧桑轮回。

唯一遗憾的是，祠堂里那些规模宏大、设计精美的建筑已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见证过抗日、又经历文化大革命清牛鬼蛇神的时代，打的打，砸的砸，祠堂在废墟中损了又补、建了又拆，已经找不到昔日繁华的荣光。

在近代，也曾打破沉寂，办了几年附中，风风火火了一阵子，最终因离政府行政中心偏远而逐渐落寞。然而对于她的感情我始终不能释怀，我的曾祖父作为当地受人尊敬的先生执掌戒尺，在这个方圆数里唯一的私塾成为一方名人饱受尊崇，我的父亲在这里作为小泉附中时担任过负责人，影响了许多学生，激励了许多游子。如今，很多从这里启蒙的学子，有许多在全国各地取得了杰出的成绩和丰硕的成果。每年春节，这里总能感受到众声喧哗。我知道，她的文化血脉，她的精神力量不会轻易偃旗息鼓，毕竟这里承载着一代又一代人的繁荣昌盛与生生不息。

双田天桥

在宝盖的许多地方，两座高耸的山峰之间，矗立着一种庞大的水利工程，如一座架设在天空中的桥梁，这就是天桥。很早以前，为发展农业生产，便于调水抗旱，发挥水利枢纽延伸灌溉，这种颇具规模实用性强的水利建筑应运而生。双田天桥是其中很富代表性的一座，她不仅跨越公路，而且飞跃河流，跨度长达几公里，远远望去，如一条在天空中匍匐休憩的长龙，银白的身躯自然伸展，有力的桥墩深深地扎进地里，笔直高昂地挺立，最高的桥顶距离地面有四五层楼高。很多次，我都想登上天桥一睹空中壮观，但谨小慎微的内心终究没有战胜跃跃欲试的渴望。

直到那一年，认识了我的爱人，第一次约会，我便选择这里，初恋的怦然心动让我萌生一种制造俩人最为经久难忘的浪漫，拉着她的手登上天桥，宽阔的田畴、绿色的原野、美丽的村落，还有起伏的山川、流动的河水交织成最美的自然胜景。桥上一边是U行水槽，汩汩流淌的水不急不徐，带着滋润干涸的使命，层层漾起的波纹跳跃着灵动与清脆，一边是约摸半米宽的人行道，如同歌星韩红歌声中那神奇的天路。空中飞鸟盘旋，桥下车来车往，还有江水滚滚相伴，柔柔的风吹来，弥漫着幸福的浓香。我本想就此打住，既看了风景又达到拉手零距离接触目的，没想到妻子被眼前美景陶醉，看起来比较文弱的姑娘竟然提出走过天桥，去那一端看看。此刻，我才是真正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拉着她小心冀冀地行走，虽然边上备有栅栏，但整体镂空和高度悬空给人还是带来极度的颤栗，我努力地望向远方或去欣赏妻子陶醉的表情，但高空心悸依然不可遏制，我为自己这个荒唐的点子叫苦不迭。也不知最后是怎么耗过来的，只是现在回味依然怦怦心跳、惴惴不安。现在，每次路过这个历经风雨，刻满沧桑或许见证很多人爱情的建筑时，我依然会肃然起敬。

回望昨昔，先辈们肩挑背扛，在悬崖峭壁中、在崇山峻岭间挥汗如雨，是何等的艰辛？或者，当这些珍贵的水从源头不断穿越给沿途带来福祉的时候，我们不得不向这些伟大的劳动者致敬？

宝盖的美何止这些？如今，她们正乘着歌声的翅膀在故乡这片灵山秀水间或安然静默、或自由徜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