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趣事,不时在记忆深处跳跃。偶尔把玩回味,忍俊不禁之余,更多是辛酸与惆怅。今得闲情,也想翻出来晒晒,与大家共同分享那年、那月、那日的那人、那事、那情……
小时候的村庄,没有现在这般分散。所有的房屋都是围绕大厅屋砌的。自然而然,大厅屋就成了村民的集聚地。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要数每日的三餐。每当吃饭了,老老少少都爱端着大碗小碗来到大厅屋,比比谁家的油水多、咸菜香、稀饭稠。交换品尝一番,然后或蹲或站,“叭吱、叭吱”津津有味地吃着。那时,最喜欢看我二爷喝粥了。他总是用一个粗瓷大海碗盛一碗满满的粥,上面撒几粒豆浆,然后蹲在厅屋门口的石礅上,“吱溜”一声,沿着碗边划个360度的圆弧才歇嘴。然后再挟粒豆浆,把它捏成两边,一边再磕成两截,然后再拈起半截潇洒的抛入口中。那副有滋有味的神态,总让人疑心,他喝的不是白米粥,而是在品尝山珍海味。酒足饭饱之后,老少爷们把碗筷往地下一搁,大手把嘴巴一抹,点根旱烟,就天南地北的神吹海聊;媳妇堂客们就东家长、西家短的道着些闺房密事;毛头小孩们则在厅屋里来回乱窜、追逐嬉闹。
儿时和我年龄相仿的小伙伴有十几个。人多了总免不了拉帮结派,打架斗殴。那时候村里有个哑巴,长年不刷牙,牙齿上积着厚厚的牙垢。打仗时,哑巴总是我的坚强后盾。看谁不顺眼,我就会比划着要他甩出自己特有的“手榴弹”。他立马就抠出一坨牙屎,狠狠地甩向那个人。有一次他手法特准,又脏又臭的牙屎正好甩在一个小伙伴的鼻梁上,由鼻梁再滑到嘴巴里,害得那个倒霉鬼“稀哩哗啦”吐了个天翻地覆,其他的小伙伴则“哈、哈、哈”笑得前仰后合,直到“唉哟,唉哟”叫肚子疼。
小时候家里养了一头母水牛,由我负责牵养。可我放牛是从不牵绳的。把牛赶到山脚下就让它自由觅食,我也就无拘无束地自由飞翔了。要么上树掏鸟窝,下堰摸鱼虾;要么土里刨红薯,田里摘西瓜;要么躺在草地上仰望蓝天白云,神游遐想……于是不时有人上门告状:“你家小子放牛又破坏了我家什么什么……”所以我也经常要接受父母的训斥,轻则母亲的臭骂,重则父亲的暴打。
家乡的人都节俭好客。不是逢年过节,平常是难得有荤菜上桌的。逢年过节吃剩的鱼啊肉啊,老娘亲就会马上收起来,要等到有客人来才会再次端上桌。蒸了无数次,撒了若干盐的荤菜,等到终于有客人来,再次吃起来也就索然无味了,只是一桌菜的点缀。经常听大人讲:本村六奶奶,省吃俭用,一块肉从正月收到四月,等到里面有蛆虫蛹动的时候,才终于盼来一个客人。六奶奶就连肉和蛆一起用油炸了款待贵宾。等到客人挟起那炸得金黄的蛆虫,吃得“叭叽”冒油的时候,疑虑重重地问道:“你这姜米味道有点特别?”六奶奶则笑呵呵地答道:“哦,咯是我特制的菜,味道肯定不一般!莫客气,好呷就多呷点!”那时家里的糖果,点心,老娘都要收到发霉变质才会拿出来让我们吃。记得有次不知是谁孝敬父亲两瓶荔枝罐头,母亲舍不得吃,就把它藏在柜子顶里头。我打探了几天后,终于忍不住嘴馋,用一根铁钉在瓶盖上钻了一个孔,美美得吸干了里面的糖水。待到有天早上,父亲提着那两瓶罐头,准备到大队的代销点换些油盐酱醋回来。售货员验收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又不好明说,只得故作惊奇地说:“黄支书,这罐头好怪,竟然冒得水。”父亲凑过去仔细瞅了一眼,立马脸红一阵,白一阵,尴尬地说:“不退哒,不退哒,自己呷算哒!”气急败坏地赶回家,操起一把竹扫帚,追得我满世界逃命。
小时候,家乡没电,生活很单调,几乎没什么文化娱乐。唯一能让忙活了一天的乡亲津津乐道的,似乎就只有男人女人之间的那点破事了。单身汉爱上美丽童养媳,并携其私奔,后被族人追回。其坚贞、感人、惊险丝毫不亚于电影,电视里的剧情。情欲泛滥的男女,居然在人声鼎沸的晒谷坪上,躲在草籽堆里卿卿我我。在皎洁的月色下,追逐玩乐的小孩看见草籽堆在一显一显地颤动,以为里面躲着什么稀奇古怪。几个人一古脑儿扑上去扒开草堆,两具浪里白条惊慌地缠绕得更紧。吓得毛头小孩们一阵惊呼,作鸟兽散。乡村四月,春暖花开,油菜花漫山遍野。几个小伙伴携手去扯猪草,偶尔会从菜土深处传来粗重的呻吟喘气声。那时候不懂这声音所包含的意思,总以为是哪家女子受了委曲,躲在这里哭泣。想去规劝,又怕冒犯,犹豫之间,会见一男一女头沾菜花粉,衣衫不整匆匆映入我们的眼帘。小时候的我们也会有些青涩朦胧的冲动,见到心仪的人儿也会毫无来由地脸红心跳,但绝不敢表露半点。独自一人时,只会躲在被窝里云雨巫山的畅想一番。
家乡的轶闻趣事还很多很多,在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随着岁月的流逝,世事的变迁,童年的记忆不管是苦涩的还是纯真的,它都是弥足珍贵的——深藏在我的心底。偶尔翻动,总有缕缕乡愁在牵扯着游子的心。(作者系衡南县农业局干部)
来源:未知
作者:肖丹
编辑:张扬